【EC】King of The Sea 第三章 老卫队长的污衬衣
第三章 老卫队长的污衬衣
小国王丢给我一个银制酒壶，我跟着他穿过走廊，而带着浓郁果香的酒穿过我的喉咙。国王蓬松的头发和白日里大不一样，没有特意打理，显出很蓬松的栗色。我们果然经过一些睡着了的侍卫，他们抱着木制尖头斧相互依靠着睡得很熟的样子，有些甚至流出了哈喇子，那让我显得有些心慌，因为恐怕我刚才睡着的样子也是如此愚蠢不堪。
我追上国王，想把酒壶还给他顺便请示一下我们这是要去何处，但他只是在我前面，宽大的袖子束口在雪白圆润的手腕上，他仿佛在苦恼着自言自语，手指抬起来贴着太阳穴，我听到他说，“四个，四个不够，让我想想，六个便足够好”，但却不知道他是要说给谁听。
我们就这样穿过长长的走廊，小国王走得足下生风，不似他平日里看起来那般弱不经风的模样。我们很快来到了一片我从未到过的区域，这里放置着许多雕像，国王的、王后的以及看起来魁梧英勇的骑士们，但在夜里，雕像群显得有些骇人。
我看到他浅蓝色的尾巴在身后紧绷着，于是我也跟着放轻了脚步。我们在一尊穿着盔甲的战士雕像面前站住了，显而易见这尊雕像不是它看起来那么简单，它当然很威严肃穆，拿着一柄大约五英尺的长剑，铁制未开刃。小国王摸了摸自己的发梢，接着用他的蓝眼睛望向我，“你能试着移动这把剑吗？”他问。“当然可以，”我说，“小菜一碟。”于是他给我腾出了一块位置，让我好用力，但其实这把剑对我来说确实是小意思，我按照国王的指使，将剑刃稍稍抬起了一点，接着我听到嘎拉拉一阵响声，从雕像的手背盔甲开始，铁甲就像被翻转的鱼鳞，突然一层接着一层的被翻转开来，接着厚重的盔甲朝外扩展了一圈，一阵灰烬从盔甲的缝隙里喷涌而出。我捂着鼻子，而小国王则脸上写满兴奋，没多久，当尘埃落定，小国王早就爬上了雕像的底座，他顺着盔甲和雕像的狭缝将圆润的手指伸进去，我眯着眼睛，看到他从里头缓慢的抽出一件衬衣来。
要我说，那可并不算是什么神秘美好的回忆，尽管衬衣看起来十分珍贵，不然谁会把它藏在这种地方，可当小国王将整件衬衣小心翼翼的在自己面前展开，我却看到那件衬衣布满了不详的血迹。
我正要问，“您拿这恶心的东西要干什么呢”，小国王却提前将手指放在嘴唇上了，像刚刚阻止我说话一样，他让我安静，接着跟他走。我看到他把带血迹的衬衣收进身侧的一处皮革袋子里，晃了晃长尾巴，我们没有顺着来时的路回去，而是就在这里顺着窗户边上的一株矮树爬了下去。
我们跑进了花园里，这里没有星光，只有一尊又大又亮的半月挂在苍穹上，照着每一根发亮的草尖和小国王头顶的珍珠。我们就在温热的风里头跑着，来到了四层楼高的工事塔边，这么晚，路上一个人也没有，工事也早就停了下来。我气喘吁吁的跟着他，猫着腰沿着一座木脚手架摇摇晃晃的快步走着，很快就在他的带领下钻进了船舱。
“折光”——我记得国王这样为我介绍过这艘飞行器，当进入它的内部，和远观时当然大不一样，腹舱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大也更精致，门把手上摸得着浮雕，墙壁上布满了浅灰色的暗纹。而现在，小国王愿意和我讲话了，还是那种不太地道的英语，“我准许你问问题，”他说着带着我往腹舱的后部走去，我们经过的地面画着金线，这里光线还算柔和，不像“红色月亮号”那样幽暗。
他说“准许”我问问题，实际上我的内心当然有很多问题，但现在首要的是“我们要做什么？”
小国王转头对我露出一丝笑容，那令他显得既调皮可爱又聪敏灵活，我看到他红如花瓣的嘴唇上粉色的舌尖探了探，有点欲盖弥彰的神秘，接着他说，“我要你来让‘折光’飞起来。”这既是请求，又是命令，不由让我紧张起来。
他很快把我带到船舱最后头，一整座由齿轮组成的墙壁借着灯光显露在我面前。我看到那些精密的齿轮环环相扣，金色的银色的青铜铁制，细而密的扣齿，层层叠叠的庞大结构，好像是金属的历史在这里汇聚成一条河。紧张被我丢掉了，这里的每一种金属都勾起我内心蠢蠢欲动的兴奋。小王国似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，他说“折光”只要有一点点动力就能永久的飞下去。他说“一点点”的时候，身体微微朝我这里旋转过来，我没有等待他的指示，手指就兀自动了起来，先是最小最近的那一个，我感到我的能力覆盖了上去，但是，我当然没有能够转动它，它的身上连接着许多东西，沉重的齿轮、矩形机构的组件、沉重的骨架——整艘“折光”——显而易见，我挪不动它。
小国王朝我靠了过来，他身上很香，就像刚刚我喝的酒里头最浓郁的那抹果香。这种香味往往使人思念家乡，即便是温暖的家徒四壁的小屋。
“我亲爱的先生，”他从我的臂弯里助我再次抬起手臂，鼻尖沿着我的手臂向我走来，蓝眼睛在灯光里亮如繁星，“Erik，”在他念我名字的那一刻，突然有股神奇的力量自我的背部涌进我的胸腔，他那英语中奇怪的口音现在听上去也变得悦耳起来，“我想我知道你想要什么。”是什么呢？老实说我自己都不够了解我自己，我想要喝不完的酒、一架四匹马拉的大马车、一座位于伦敦城区的三层楼房子就像我之前雇主拥有的一样——但这都是不对的，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。
“自由。”
小国王俏皮的声音随风而来，在那个瞬间，我的手指仿佛被解除了僵硬束缚了一般，能力如同泉水涌出——齿轮一个接一个转动了起来。
我听到巨大的金属撞击声，笼罩在我们周围的船舱隔板，以及头顶宛如巨型马达的声音。我先是感到震惊，接着被小国王惊喜的尖叫声打断了思绪，我看到他露出兴奋的笑容，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我的手臂，尾巴尖儿卷曲了起来，而他美丽的蓝眼睛则布满了那些发光的齿轮——我转动的齿轮。
他拉着我跑出了齿轮的屋子，在交错的走廊间一路奔跑，我感到脚下的地板在振动，各种物件铿铿的轻微碰撞着。我的灵魂和心都在颤抖，身体当然也是，但我在奔跑，跟着有尾巴的小国王一起，穿过走廊，来到了船舷。巨大的月亮之下，我看到这艘“折光”的翅膀掀开了束缚它已久的绳索，崭新的航程尽管未知，但此刻的场景就足够激动人心。我忘却了要问蓝眼睛国王我们要去往何处，而是跟着他一起，把身体挂在船舷边上。巨大的风飞舞起我们的头发、衣袖、愉悦的笑声，笑声随风飘去，在飞船彻底脱离脚手架的时刻，我看到那些侍卫冲了过来，跟在队伍里的，还有几个穿戴狼狈的大臣。我猜得到他们的胡子都在发抖，小国王在我身边优雅的朝他们挥了挥手，接着喊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，那些白胡子的大臣更生气了，不过也无可奈何。
小国王咯咯的笑着，珍珠簌簌的掉落了几粒，随着“折光”翅膀卷起的狂风，散进他不屑一顾的国土里。我们越飞越高，最后一根绳子被无形的升空力量斩断，仿佛整艘船都一下子轻了一样，它几乎跳跃到了空中。小国王没有拉住扶手，一屁股重重的坐到了地板上。过了好久，他朝我伸了一下手，我才意识到我应该扶他起来。
他满意的看了看我，又从俏皮活泼恢复到了威严里面，现在船舷边上的风逐渐变得柔和起来，我这才看到这座岛是如此之大，连绵起伏的山脉在月光底下闪闪发亮，好似国王那顶华丽的冠冕。
“以后不需要喊我陛下了，Erik，我叫Charles，你那样喊我就好。”
我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了一丝柔和，我试了试喊他名字，那并不拗口，反而好似是称呼老友，但另个问题跃上我的心头，于是我问，“Charles，我们为什么要离开你的王国呢？”
“好问题，我会慢慢回答你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要选择一个陌生人来陪伴你呢？”
Charles，我的小国王打了个哈欠，我们走到了飞行器最前端，通常那是船长和大副的位置，我从未去过却向往无比的地方。而他示意我将门打开，“有谁告诉你，我只选择了你一个吗？”他说着，一整个舰桥就出现在我的眼前，而里面早已有人。
“陛下，”他毕恭毕敬的行礼，我感到他有些眼熟，并且诧异他和我一样竟然都是白皮肤，我们的视线对撞在一起，不幸的是，我从他眼里读到了对我的不满，接着他略过了我，“您拿到了吗？”
“当然，Hank，当然，”Charles得意的说道，接着，我知道了那位对我不满的先生所指何事，小国王在我的眼前掏出了那件令人不适的衬衣，带血的肮脏的，要知道这东西还不如沾满了煤炭来的让人舒适，没有一个水手会愿意带着如此不详的物品出海。但他们都为此而喜出望外，我皱了皱眉头，接着Charles将衬衣交到了Hank手里，“当心点，”他交代道。
在Hank妥当的收好那件污衬衣后，小王国打了今天的第二个哈欠，转身走出了舰桥，“我困了，”他轻声说道。
那位名叫Hank的高个子男人瞪了我一眼，“照顾好陛下，”他的眼神带着威胁，仿佛如果我没有按他说的做就会被指控叛国，然后受到绞刑。
“热水在锅炉房，这里走过去第四间，为陛下换睡衣时别碰到他的皮肤……”他说了一堆，我只记住了几句，然后我就被赶了出去，跟着Charles几乎要消失的脚步声循他而去。
看来我要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既是发动机又是保姆的人了。
———TBC—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