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迟瑞X罗勤耕】飞花 第七章、第八章 完结【民国ABO】

柒、

在遇上罗勤耕之前,迟瑞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。

他们原本只是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,同行在这苍茫世界,行者匆匆,翩然擦肩,唯独与他是沾了露水的交合。三月桃花在树上见了他们,雨水里潇潇落下,滚过地面,留了泪痕。

他听的车胎在路上颠簸的声音,摇摇晃晃,叫人坠入某种幻境。

迟瑞觉得自己好似仍在那山寨里破破烂烂的仓库柴房,潮湿的木头散发着温吞的味道,穿着灰色长袍的罗勤耕端坐在他身边,一轮圆月从他身后升起,给他肩上镀了一层银光。他温润的眼和柔软的唇,比月光更明朗的笑,皆是幻境里已然正在散去的东西。

要抱他,便散得更快。

迟瑞从未有过这样得感觉。罗勤耕不在了,他跟着一起死掉了一部分。

他浑浑噩噩的被送到了迟府门口,车子在那边停了一下,黑衣人在他身后说了什么,迟瑞也基本没有听见。

迟府把门的小厮见了,忙过来扶他,又喊人进去报说是少爷回来了。

他虽然站不太稳,踏足自己家院,仍然还是熟稔的,这一步一步,阶边扶栏亭柱,院子里花草树木,都终于唤回了一些他的魂来。

山下的雪早就融了,迟瑞满面都只觉得风冷,还没走几步,才过了前院,他母亲就迎了出来,两个眼睛都哭得跟泡过一样,见到他又惊又喜,过来伸手抱住了他。

这怀抱多温暖。

“瑞儿,”迟瑞听的母亲哭着在笑,自己也笑起来。

可一笑,滚滚热泪就顺着脸颊如注而下,眼前有什么都一片迷蒙,什么也看不清了。

*

迟瑞一睡就是两天。

山寨得折磨让他没了人形,但迟府终于迎回了主人,上上下下都高兴坏了。夫人天天在迟瑞床前守着,又是请大夫又是念经,生怕再出什么事端。

迟瑞回来和从前不一样,当母亲的自然清楚。可到底受了什么刺激,她却又不敢多问。

迟瑞醒来吃了点粥饭,虽不觉饿,但他久没正常吃东西了,滚烫的米香一沾到嘴唇,他又想起了罗勤耕,为他受了那么久的折磨,死前居然连口好好的饭都没吃上,又一股苦涩上了心头。

“瑞儿,吃点吧,吃了才有力气。”他母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,只能哄着。

迟瑞靠在床头,对着母亲笑了笑,他的嘴唇好干,心也是,“没事,”但双眼是不能骗人的,眼眶却还是烫了起来,“我就是想到了故人。”

故人似雪。

这漫天飞雪来时浩浩荡荡,天地之间都充斥着那柔美的英姿,美不胜收的银装素裹,过了几日,便消散殆尽,回头望,竟连当初的一点影子也没剩下。

他望着窗外有些发呆。

迟夫人见状虽然心疼,但是好歹人回来了,“瑞儿福大命大,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请人把你救了回来。”

迟瑞皱了眉,“不是母亲托了督军府,督军府才去托了人么?”

“我是托了督军,”迟夫人见迟瑞这样,倒也好奇起来,“可前日送你回来的车是洪帮的,督军府和洪帮素来没什么交情,我也没听说督军托了洪帮啊。”

迟夫人只见自己儿子一张脸上闪过一阵悲喜交加,没片刻,他便下床来,迟夫人赶忙拦他,“瑞儿,你要去哪儿。”

迟瑞扯了一件长卦袄匆忙扣上,一双眼睛却些微亮了起来,他侧身仰头扣完领口最后一颗盘扣,“洪帮。”

他说。

*

迟瑞怎会不知道洪帮。东江没有不知道洪帮的,这帮派年代已久,同几个曾经在东江兴起的小帮派分分合合了好些年岁,最终成了和督军府唯一平分秋色的势力。

东江七成的码头都归属洪帮,两条航线,再加上一些当地的产业,甚至有自己的军火供应,而洪帮的两位当家又传闻是相当厉害的人物,就算真和督军碰上了,督军也得让他几分。

所以迟夫人说两家素来没有交情,便是因为虽表面平和,私下也有龙争虎斗之意。

怎么会去救他。

迟瑞行色匆忙,这短短的一路,他思来想去,竟想了千般可能,却没有一种可以说服自己。

他害怕自己想的好处都成不了真,而坏处,都一语成谶。

转眼到了洪帮门口,铁门站着两个小弟,见他走近,便喝他,“来干什么的?”

“你们洪帮,可有一人,叫罗勤耕。”

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,便问他,“你是迟家少爷?”

“正是。”迟瑞点头,心里似乎有了些底,至少他确实洪帮所救。疑团重重,就是要等他伸手去拨的,可就是不知道拨开是否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。

前头是晴是雨,迟瑞忐忑不安。

他背着手走得飞快,一路跟着洪帮小弟进了院子,一栋四层楼的别墅立在他面前,白色细粉墙,装饰着欧罗巴风格的雕花和柱子,看起来也是气派无比。小弟引着他进了别墅大门,胡桃木地板上立着两个大花瓶。小弟就给他送到这里了,迎他的是个穿着黑色衣裙的女佣,再往里走,是会客厅,一张黑色高背沙发就在中央,上头坐着一位身着白色行服的中年男子,而他身后站着一位比他稍长的黑衣人。他进去之前,两人似乎正在议事。

迟瑞立刻认出了他。

“是你,”迟瑞只觉得神经一下子崩得紧紧的,他的腰背牵着浑身,那日断崖之上蚀骨的寒风仍然像刀子一样钻进他的肌肤肉体,割得他一寸一寸都在疼。这人他认得,是那天在断崖上和青城寨头目谈判的人,那个救了他,却把罗勤耕留在青城寨冷到发苦的断崖下。

一想到那三个字,迟瑞的心就和凌迟没两样。生疼。

黑衣人见了他点了点头,饱经风霜的脸上有些笑意,“迟少爷别来无恙。”

迟瑞稍稍屈身,做了个礼,“多谢救命之恩,迟瑞今日来却还有其他事,”他抬头望着黑衣人,讲得坚定,“还请先生解惑。”

“迟少爷对何事存疑?”

黑衣人未开口,倒是坐着的白衣男子讲话了。他声音洪亮,手腕上带着两串檀香木珠,磨得锃亮,看着并无凶相,倒有些儒雅。可黑衣人站着,他却坐着,理应地位要较高一些。

迟瑞又行了个礼,他朝黑衣人望了一眼,黑衣人识趣极了,立刻说,“大当家,迟少爷问的应该是二当家的事情。”

坐着的是洪帮大当家,原来洪正葆正是眼前这位人物。那他说得二当家,岂非。

迟瑞胸口好似雷鸣一般,人都要抖起来了。

“二当家是勤耕吗?”他一着急竟口没遮拦起来。

大当家眼里闪了一下,望他的眼神意味深长,“怎么,你与勤耕在那匪寨朝夕共处了那么些时日,他没同你说过?”

朝夕共处。

四个字,对于迟瑞来说却是苦寒的每一夜、勤耕身上的茉莉香、铺天盖地的雪、满目跳跃的烛光。那伴着寒意的冬月,未经任何人同意就闯入了他的世界,他们的,时光的针脚,是逝去了再也拆不开的线,将他们钉在了一起。所以偏要生生拆开,迟瑞就只觉得那日在崖边被连血带肉的撕了开来。

他握着拳,掐着肉的感觉和那时比已经不算是疼痛了。

若勤耕是洪帮二当家,此时洪帮上上下下并未见挽联,“勤耕他,还活着。”

还活着三个字,他并未做疑问。

是对自己在说。

他也相信。

洪正葆见状沉默了片刻,又说,“活是活着,大半条命都快没了,迟少爷,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。”

“所以,他还活着。”迟瑞松开了拳头,却只觉得嘴巴里头,涌出一股铁锈味来。

他何时咬破了嘴里的什么地方自己都没有觉察,现在汩汩的往外冒着腥甜。但勤耕还活着这件事情足以让他欣喜若狂,只要他活着,只要他还活着。

迟瑞跟着黑衣人一路往前,他的气息随着脚步越发快起来,他们上了三层楼,步上走廊,迟瑞便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清冷甜香,他心里头下起了雨,细细丝丝,叮叮咚咚,好想要把他之前被扯碎的部分活回来。

可真的到了房门口,这场雨却嘎然而止。并不是晴了,而是都悬住了,在半空中,一颗颗,变得硕大无比。迟瑞的手上使满了气力,手筋在腕部突突直跳,他握着门把手,突然却发现自己还未想好见了勤耕该说什么。

他的脑袋乱得厉害。

黑衣人见他如此,在他身后说,“二当家在里头等你呢。”

不是催。

而是他真的等了很久了吧。

迟瑞抬了眼,那一双眉目红了又被吹干,此时带着些血色。

房门被他推开,罗勤耕那股香味更浓了起来。房间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床,浅蓝色的帷幔掀了一半,透着那隙空当,迟瑞一下子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。他几乎要整个人都陷在那柔软的床被里,白色绸缎的枕面,托着他的脸庞,挺拔的鼻尖和柔软的唇峰都是近在咫尺的模样。

迟瑞鼻子酸得厉害。

今日暖阳融融,顺着天鹅绒窗帘漏下一道白到耀眼的光,那光缓慢的飘渺着,熨在罗勤耕的额头上。那是迟瑞再熟悉不过的地方,是他曾经趁着他睡着,偷偷吻过的地方。借着月光,他那么眷恋他入睡的美丽面庞。

一切都那么熟悉,却又如此不真实。

罗勤耕就躺在那里,像座绵亘的宁静山丘,千万年前就存在一般的安睡。

像极了迟瑞的前几日魂牵梦萦的,美梦。


捌、


——完结——


感谢陪伴与阅读。

感谢迟瑞和罗勤耕那么美好的角色给我创作的动力。

爱大家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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